凌寒

2020年3月30日。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一样，特别的难受。可能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我现在坐起来说说话都觉得心脏要受不了了。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浪费自己的身体，我不应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而且我其实并不傻，并不想这样。我不想熬夜，但是我睡不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活得健康一点，我也不愿因为熬夜变得很笨，这样去死。所以我在这么难受的时候想留下一个东西，差不多就像是遗书一样的东西。

首先就是，如果我哪天真的死了，很不幸的，那么有一个秘密——也不算是秘密吧，我希望我周围的人和涉及这个秘密本身的人都能知道。我喜欢pwq（第一次写出他的名字缩写，呜呜），大概是从2020年1月14号开始的，但是需要说清楚的是，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一样，很眼熟，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

然后还有一件事，就是，嗯，要跟排协的同学说的话。只要是我认识的，不管是老年……啊老朋友，还是大朋友、小朋友，我都觉得是特别好的人，嗯，我大学能认识你们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被别人重视、被别人当成某个集体的其中一员的感觉了。我在小学的时候还有这种感觉，初中的时候也有，但是高中三年基本上没有，而且这样也让我对自己特别的不自信。上了大学之后，头一次感觉到大家都很信任我，然后也会给我一些事情去做，我很感谢大家，不管是给我分过锅的大朋友，还是愿意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我都很感谢你们。

然后要对几个特殊的人说一些话，就是我的初中、高中同学还有小学同学的一部分，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到现在还跟我有联系。首先对闺蜜赵赵说，这个……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现在，我觉得似乎一直是我要过得比你好一点点，但实际上我觉得你可能比我更幸福。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羡慕你，但是希望你能让我把这份羡慕延续下去。假如说我以后没有生命了，希望你能活得更好一点，因为似乎一直是别人在把我们俩进行对比，从小比较大，可能对你的伤害还是更多一些。如果不用对比了，可能你会活得更好一点，而且我也一直觉得你是活的不太自由的，如果你可以活得更自由的话，我希望这样能使你更快乐一点。然后对L说，嗯，对L说也捎带上H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我对处理异性关系还是不太有原则和分寸，但是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真诚地互相帮助，我也挺开心的，因为这个友情不是我主动开始的。我不太擅长和男孩子普通地交往，所以，我特别感谢当初L主动来找我说话，让我人生中能有这么一个很靠得住的异性朋友。然后就是H。H的话……H没有做什么，做的太少。但是怎么说呢，H高中三年跟我在一个学校，存在在那里，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和过去的联系吧。也很感谢H，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我的一个倾听者，我跟H说了很多东西。怎么说呢，有个人可以说话总是好的。希望H以后在医学上走得顺利，能顺利地脱单吧；L的话，L最好还是先减肥吧！我觉得减肥变帅了之后可能更容易脱单一点，还有就是L可能以后事业上是我们几个中最成功的一个吧。我觉得人很好，所以事业上应该也可以很成功。而且L啊，真的是太照顾我了，对我很多方面都很照顾，总之L对我来说还是可能比H要更重要一点。

然后就是对高中同学说——高中同学主要是犊子和娜娜。犊子的话，哇，我觉得也是缘分吧。高一的时候做过一个测试，说我们两个会百分百契合成为很好的朋友，那个时候还不是很相信这个测试做出的判断，因为我那个时候不太有自我认知，我觉得自己好又觉得自己不好，然后又觉得犊子很厉害。总之就是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片混乱所以也没有怎么和犊子发展友情，但是上了高三之后和犊子相处的机会变多了，然后也发现确实感觉挺契合的。能和犊子成为好朋友，我觉得特别开心。我们最爱吃食堂的泡面加蛋！假如以后有机会还是想跟着犊子去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总之一起吃好多好多顿午饭聊好多好多东西觉得很开心。然后就是娜娜，和娜娜逐渐开展友情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误会，但是最后发现娜娜还是很好的人。尤其是我觉得不太对得起娜娜的，就是沙漠那一次。我当时确实下来的比较晚，然后自己比较小心眼儿，把娜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很对不起。但是娜娜是很好的人，后来一直对我都特别好。我也很想和娜娜再聊一聊，感觉高三那段时间一直在陪我跑步，陪我吃晚饭，嗯，而且听我说很多废话。很感谢娜娜做我的垃圾桶，毕竟我没有帮到她什么，很感谢能认识她。

然后还有对空间里那些特别好的朋友想说的话，就是包括小学同学，然后经常联系的、在我混二次元混动漫的时候认识的。然后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人，比如说我的教官。还有就是各种渠道扩列得到的好朋友——对，还有模联认识的好朋友——我想跟你们说，特别谢谢你们出现在我的人生里，给我带来了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直到现在还在网络上陪着我。我觉得能认识你们我很开心、很幸运，而且这样的缘分往往比同学更难得一点，因为网络上那么多人能够找到你们就很不容易了，然后友谊还能留存下来，我觉得更难得，所以谢谢你们。

然后有一个人要单独说，就是一开始我说的，我喜欢的人。我想对P老师说，大学可以遇到你，我觉得是前面已经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事情的一个总和带来的这样一个缘分。我一开始就没想能考上D大，我的高考本身就是一次很奇妙的，很奇妙的……怎么说，一个美丽的错误，或者是说机遇，是一个变数。我在做选择的时候曾经寄托希望在北大，但其实我并不想去。然后阴差阳错、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总之这么多废话——都是觉得人生能认识你这件事情概率真的非常非常小，前面发生的各种事情都是让这个概率成为真实的东西，所以说我觉得很幸运，特别侥幸。不仅是认识你吧，其实还有就是，认识一个人这件事情还是蛮容易的，但是能跟一个人成为朋友，而且产生信任、产生依赖，甚至心动和喜欢，我觉得都是更难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我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我从一开始就受到你很多照顾，然后我非常地感激。而且，怎么说……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好感度加成，就觉得理所应当地要回报，而且要更好更好地对你。反正就是很奇怪的直觉。后来到2020年的时候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我觉得有规律可以说，但是我又不很确信这个规律就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因为我不是全知的，我只是自己在瞎猜，而且是带有自己的意图、带着私心在猜，所以我不是很确定。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感觉到P老师对我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然后我其实从寒假一开始就想开学，想开学、尤其想看云峰的樱花，尤其是想和P老师一起看樱花。在疫情发生之后，又想不仅仅是看樱花，如果P老师可以健健康康的回到学校，然后一直平平安安的，我就很满足了。想再见到P老师，在确认你还好好的这个时候可以抱一抱你。但是一直都没有开学，所以也变成了一个奢望。其实还想跟P老师再去看一看小动物。我觉得小动物是可以治愈我的，也不算是治愈吧……总之，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让我逃避一下现实，我觉得就是和小动物在一起。当然不是说和P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是在逃避现实，只不过，如果我可以过自己想象中的日子的话、过那种我心中最完美但也最不真实的日子的话，希望P老师也在那个日子里面。因为P老师已经很强很强，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叮嘱或者说的话了，就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因为有的时候觉得你……很多时候有点口是心非，虽然可能只是打趣，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对自己好一点。如果我真的有一天不行了，人生就要结束，那希望P老师别把我忘了，就只有这一个小小小小的愿望吧。认识P老师也让我觉得我好像也是，好像我是可以被别人理解而且接受的，我也可以是被别人照顾的。之前一直没有这样的想法或者不是很确定自己有这样的权利。认识P老师，我也感觉到好像我也能够了解另一个人，一个不是跟我一样，但又跟我很像的人，可以了解别人也是一个很快乐的事情。我感觉就像是心意相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虽然可能只是我的幻觉，是我模拟出来的一个状态，但我觉得人生能体验到这种感觉，已经可以说是圆满了吧。所以大学最想感谢的人就是P老师。我其实也觉得“人生若只如初见”，假如说以后我有撞南墙的日子，我以后会有一个再也回不了头的时候，我也不会觉得过去发生的这一切——认识P老师、喜欢上P老师的这一切——是不好的事情。我也会觉得这是我大学经历的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之一。

然后对家人们说：假如说我是因为生病或事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命运；但如果是我自己做的，想和父母说声对不起，和姥姥说声对不起，和奶奶说声对不起。虽然说我的生命应该由我自己来掌控，但是，这样做还是很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把我养的这么大，给我很多教导，让我感受到爱，我感受到了还是很……还是对这个世界有绝望，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是你们。我的东西你们想怎样处置都是可以的，但是希望把我还有用的学习资料更多的给奶奶家的弟弟们。我的衣服就捐给贫困的人，捐给慈善组织，不要给我的小妹妹，她不应该穿旧的衣服，她要穿新的，我的旧衣服用来帮助穿不到新衣服的人。然后我的钱还是爸爸妈妈来用，因为钱是长辈给的，我自己没有挣过。然后我有一些小物品，就是……一时说不清楚，但是有几件你可以让他们过来挑，是赵赵送给我的，送给我的我让她拿回去。然后朋友写给我的明信片，如果可以的话，烧给我。

然后，我有一个东西是想送给P老师的。你们或许可以找到他，我的通讯录、QQ、微信都没有设密码，我这么多年只认识一个姓P的人，把我买的那个红色的小螃蟹送给他。如果可以的话，送的时候把我写给他的，或者是我整篇这份遗书都给他看。我送他礼物，还有一句话给他——他应该看整篇遗书的时候能看到，这样就好了。我想要说的是：“本来想给你送更加精心准备的礼物，但是这个红色的小螃蟹是我和赵赵一起去喝奶茶的路上无意间发现的。看到它的时候就想到了你，决定气气你，送你一个又可爱又沙雕的礼物，然后想着你收到它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我期待的是送到你手里的时候，你会笑出来，所以也希望你收到的时候真的笑了。”

我还有一些日记本，讲的大部分是高三的事情，讲的都是H的事情，这个啊——H也不用看了，他也不会明白的，再说现在也不重要了——那个日记本你们随便处置好了。还有就是我抄诗的本子，有一个是卫送的，那个还是留下吧，回给他也不合适，我已经用过了，但是丢了又很可惜，就留着吧。还有一个是我自己抄诗的本，那个烧给我。

我还有一个白色小兔子沙包，是和弈一起逛街时抓到的，是我最喜欢的小兔子，送给赵赵吧。还有一只灰色毛绒兔子是冰冰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送给H吧。我还有一个kiwi，就是棕褐色的小鸡玩偶，可以的话送给犊子吧。那些不能亲自过来取的，用微信问一下住址，然后快递过去吧，钱就用我的压岁钱就好了。我好像没有送L什么，寝室里没记错的话有一个相框，装着我和H、L、琳涵的合影，那个连相框带照片送给L吧。我的非红楼梦明信片全都送给K姐姐，红楼梦明信片都给嘉。一盆小仙人掌也送给嘉。有一张Taylor的1989专辑，是蕊送我的，转送给周学长吧。一本书《诗为心声，词乃情物》，送给郑。我未开封的化妆品都送给琳涵。我有一个漂亮的玻璃笔，还有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是潇送我的，转送给九班的欣。有一个矿工小娃娃，是一种小摆件，是大哥送我的圣诞礼物，送给阿元。还有一个排球，有点划痕，不知道送给许他会不会嫌弃，别忘了把气针和气筒也给他。我还有一条手链，是琳涵送我的，还给她吧。

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要给pwq，如果你们找不到可以让乐乐帮忙。是一个视频，存在我的手机里，是用小影做的，在小影的文件夹里找就可以。我做了很多版本，只要最后一个就好。把这个视频，还有我相册里所有在雪地里写的“pwq”照片都通过微信或QQ发给pwq。我的LOFTER，这个如果不清楚是什么可以问赵赵，里面有几首写给pwq的诗词，一首《望江南·小相思》，一首《点绛唇·赋情人节雨雪》，一首《流星》，都发给他吧。

最后再对表哥表弟们说，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守护你们一辈子的，现下对自己食言了。哥要尽快找到工作呀，再娶个漂漂亮亮的小姐姐（一定要人美心善的，所以不要太着急，主要是对哥的美好祝愿啦）！弟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至于恋爱，谈是可以，但不要辜负别人家女孩子就好（更重要的是不许耽误自己！）。

最最后再对爸妈和P老师说：你们不要太有负担呀，如果你们觉得我可惜，这才是不对的。我的命就是这样，纵然想改，也并非我一力可以翻天的，或许还是我不够努力，这是我咎由自取呢，让我再来一遍我也未必能拼尽全力。我或许是你们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但绝对不是全部，千万不要过分伤心，你们还有几十年光阴可以过，要多多享受。以前因为我在而做不到的事情，没了我正好去做，去实现你们自己；以前想和我一起做的事情，没了我照样可以做的呀，或是换个新人，或是不理会我，都可以，我不怨。你们既然是我至爱的人，我不会愿意你们有一点遗憾。你们的人生最圆满，是我最想看到的，不管有没有我。千万不要做愚见，以为有我你们才完美——怎么会啊？我注定成为过客了，活在你们回忆里已经很开心了，为什么还要挤占你们的正常生活？尤其是pwq，你本就值得更好的，我不允许你以后找比我还差的人哦。

不要为我过分伤心。世界上那么多rx，以后的人回看自然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我也不需要他们证明我活过。我活过，我自己已经够了。小的时候不敢自杀，觉得还没有考上好学校，还没有遇到想白头偕老的人，还没有真正的成家立业。就算现在结束，来不及成家立业，来不及白头到老，我也很满足了：考上附中，D大；遇见P老师。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虽然想和P老师有更多以后，但确确实实有P老师就足够了。这种感觉我说不明白，总之就是，就是太喜欢了，所以，“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啦。

我想，P老师应该懂了我的意思吧，其实我都不用说这么多的。如果实在想不通，去读读柏拉图的《斐多篇》，或译作《裴洞篇》吧——看一看死亡，看一看辩证，看一看相对情感。

我可是去追求真知了哦，要为我高兴。

这封遗书写完，连我都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是其实，真的只是我害怕自己突然离开的产物。我不会主动去死的，尤其在我还有喜欢的人、有活下去的欲望的时候。我怕的是我控制不住抑郁，我怕理性被抑郁吞噬，我怕欲望拯救不了情感。我更怕我的身体已经承担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纵然未死，应先留好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