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

2020年3月28日。

昨天复盘了和他的对话，我试图摒弃那些扰乱心绪的悲伤情绪，开始寻找那个与生活不相容的特质。

我很自然地想到那些情绪的来源，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注意力”的变化发生在初三下半学期，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心无旁骛地学过习。我一直想回到之前的状态，那种工作狂的状态，可是那种状态并非现在的我能找回的了。那时我有老师、同学、家长的支持，在学习上有绝对地位，唯一的压力就是保持年级第一。那种日子，说实话，没什么压力，没什么不甘心的。这次不是年级第一，下次也会是的。总之年级第一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上了高中我就不再是年级第一，似乎哪方面都没有别人优秀。我被大佬们全面碾压了。这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难受，慢慢地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一切无法反抗，但我那时忽略了另一点：住宿生活中家庭情感支持的缺失。两个困难同时加在我的肩上，这如何不叫我身心俱疲。上了大学，这种情况更甚，不仅离家更远了，高中初中没什么朋友根基也使得我难以应付亲友同时情感缺失，而且Z院所带来的压力比高中只多不少。我似乎面临的是更加严峻的挑战。然而经过高中的磋磨，我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下降了很多，我自己难以从内而外地面对。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叫高考的东西助推着我，我不得不鼓励自己往前冲；大学，我又不保研，保研只不过是走高考的旧路，那样我只会回到高三罢了。可现实是，我不保研就比高三过得更糟，因为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不知道能用什么鼓励自己了。

他说得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拒不妥协，要么改变自己。所以我要从三个方面改变自己，首先是建立自信，其次是处理好情感缺失，再次是想办法应对压力。

应对压力看起来简单了些，因为我退出了Z院，少了数学的桎梏，怎样都会放松些了。与院外的同学比较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大家都是英语优秀生，不然凭什么学呢。各有侧重各有千秋，就算有差距，也不会天壤之别，毕竟我知道我的英语水平在那里。

建立自信和处理情感缺失都不太容易。

我的自信必须是有来源的，比如好成绩，比如我自认为办得很好的事情。现在大学里，好成绩暂且可得，而办得好的事情似乎难找。我总觉得自己在夸大自己的优点，可能是我自卑谦虚习惯了，稍微有点看不到别人的回应就觉得自己多嘴多舌、多管闲事了。其实何必呢，完全不用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啊。他让我读的小说不是说了要“顺心意”么，只要顺心意就无所谓结果啊。但为人又是不能不考虑他人的，我似乎总是考虑他人先于自己，被他人逼到了角落，自己却少了许多自由乐趣。我总是想做一个被别人喜欢的人，如果别人不喜欢我，我做人再如何真实、再如何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我能不能先自己喜欢自己呢？我自己究竟有没有原则呢？我能不能给自己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我是喜好什么样的处事风格的呢？我爱什么恨什么，我自己能不能弄个清楚？我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自己，这般稀里糊涂，能成什么事呢？我应该把自己的本质弄清楚，我究竟是个什么人，我究竟想如何活着，不然我凭什么有信心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呢？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知道自己有点拘谨，也是改不了的。我确实很喜欢尝试新东西，也很喜欢和别人自来熟，但这样的开朗可爱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住的。我发现，大学刚开学的时候我很开朗可爱，随着时间推移开始自闭。刚开学时我自信是因为我高考考了个好成绩。既然如此，我应当是个本质开朗阳光的人，是因为我对自己信心不足，才开始封闭自己的。我如果热爱开朗的自己，就应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不要唯唯诺诺，不要瞻前顾后，不要犹豫不决，要敢作敢当、有闯劲。我所喜欢的李白，不就是“一生少年”么，不正是我最喜欢的豪气么。为什么就变成了一身酸腐气的杜甫了呢，明明我还没到“潦倒新停浊酒杯”的地步啊。

比起建立自信，似乎情感缺失更难处理。在大学，我完全靠着在排协新建立的友情过活。这个风险还是蛮大的，就比如最近排协换届，我的友情基础因此受到了极大威胁。虽然我知道，只要我不走，我就还有排协的友情可仰仗；但我终有一日要退社的。一旦我不当干事了——我简直无法想象，之后我还有所谓友情吗？那岂不是更可怕？离家千里，孤身一人，我又会陷入什么情感黑洞，最后再搞个抑郁，这辈子就完了！但也有办法：一种办法是我不要觉得情感缺失是什么大事，可是事实证明这事儿还是蛮大的。若是1.10我不给父母打电话，真的不知道后果是什么，说不定今天的我就不在了。高一一开始的那段时间也很恐怖，我甚至情感缺乏到被别人骗，直到我为了弥补缺失谈了场恋爱。我还是分得清被感动和主动喜欢的，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主动喜欢一个人就开始了恋爱。虽然是本着自救心态，也并非不情不愿，但最后结束的时候我还是很伤心。我觉得我对不起S，S觉得也对不起我——我觉得对不起S是因为我总感觉我利用了S的感情；S觉得对不起我是因为S把拯救我这件事视为责任，S觉得没有很好地帮到我。其实在我看来S给我提供的情感支持真的非常重要，是我那段人生不可或缺的东西，也帮我建立了自信，直到我拥有了足够自信而不再需要谈恋爱。可能有点后悔的情绪，但我并不真的后悔。再来一遍我还是会和S谈，也一定会分。但是，这充分说明，我是一定要有情感支持的。在南方，我没有情感支持活不下去的，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此时我喜欢上了他，反而开始害怕而不敢靠近，又痛苦于自己不靠近。我怕我是为了建立情感支持、弥补家庭情感缺失才喜欢他的，如果是这样，总有一天我会发现我不需要他了，若是有这一天不如不耽误他。

不过……再仔细想一想，我今后人生中父母的关怀一定是越来越少的……那不是必定要被来自伴侣的爱取代的吗？难道我大学毕业了要回去当父母的乖宝宝？首先学会自信从而可以一定程度独立，相信自己有能力一个人活着，然后就是寻找新的情感支持啊。那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呢？所以天啊我在想啥。我如果喜欢他，就要喜欢啊，不然才是要孤独终老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自己利用他呢？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总觉得太草率所以不愿承认，但似乎只有这个解释了吧：从我初见他，到雪花酥事件，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这几个月来感觉到的，似乎是我们两个都很理性、冷静——我们外表看起来都很冷，甚至有点无情。但我们也是很重感情的人，内心都像火山一样炽热。他自称粘人——当然是了，他只是少一个可以让他卸下冷静外表的人，但我还不是那个人。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没有对彼此卸下冷静外表，我们似乎靠着一种高度信任在维系着，实际上我们并没有那么信任彼此。但是这就要我放弃吗？我不肯，也不想。我对他的感情不成熟是因为我还没有处理好自己，就算没有处理好我也不能放下，而且我必定要等回校那天。我要见到他，我要当面确认。我不想用言语。不是表白——我只要看他的眼神和动作，听他的语气，我就可以确认。若是他不喜欢我，形同陌路也很好，至少不用怀揣着希望直到我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但是他，是不是喜欢我，呢？就算我可以讲顺心意，我可以说只有碰壁没有后悔，我也希望他喜欢。

我唯一的回忆就是1.14，他大概也明白。我也知道他最看重12.24。

如果真的是12.24和1.14的话——

那这个故事也太美好了。